茶的故事
來源： 赫章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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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年時看《紅樓夢》，看到妙玉沏茶那番表演，我相當(dāng)納悶，又說用什么花葉上的雪收進瓷壇內(nèi)埋入地下云云，只覺得泡茶在妙玉那里真是雅成了至高的藝術(shù)，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意思了。因為即使到現(xiàn)在，對于茶，我也仍然是外行。而且，我極少喝茶。我對于自古人們把茶與飯相提并論有些不解，說茶飯不思、三茶六飯、粗茶淡飯、隨茶便飯、茶余飯后什么的，可見茶在國人的生活中與飯一樣具有不可或缺的重要性。茶乃至茶具，其實是一門藝術(shù)，本是可以收藏的，只是我從來就沒有這種雅興。有一天，在網(wǎng)上逛，一個外省女子主動加我，打個招呼之后，她直接發(fā)廣告過來，推銷茶葉，我說對不起啦我沒喝茶的習(xí)慣，她一聽，掉頭而去，不再浪費寶貴的時間。其實，閑暇時泡一壺茶，慢慢品，再來點輕音樂，也不失為一種享受。遺憾的是，我似乎從來就未曾到過這種境界。
不過，我卻有一盒云南茶，到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足有二十年了。
那是一盒米蘭花茶，一個圓筒形精美的彩繪盒子裝著。從山鎮(zhèn)到縣城，其間又搬過幾次家，這盒茶竟然沒有丟失，也算奇跡。因為我每搬一次家，就要賣掉一大堆東西，舊家俱舊書什么的�，F(xiàn)在，這盒茶依然在我的書柜里立著，像一個很知道我的底細的多年的老朋友，不用說話，一切盡在不言中似的。因為我在室內(nèi)養(yǎng)著一些植物，有時閑著無事，就撮一些米蘭花茶，用一個瓷缽在電磁爐上煮開，待翌日，用來澆那些花草。這法子是一個花卉店老板告訴我的，那次我在他那里選購了一缽君子蘭，他說，經(jīng)常用隔夜茶水澆君子蘭，并且把茶葉也倒在花缽里，有益于花。這樣，我就三番五次的把放置二十年的茶葉煮開了，澆花草用。每次，我把一大缽滾燙的茶水放在臺上，水汽裊裊浮起，茶香四溢，小兒都要湊過去，嘖嘖贊嘆說，啊，好香，并且做出喝茶的樣子。有幾次，待茶水溫后，我隨便嘗一小口，那茶味仍然純正清香。
我還放置著兩包云南女兒茶。這茶時間不長，是前年早春時節(jié)，一個企業(yè)界的老總所贈送。那是一個位于深山之中的煤礦企業(yè)，建礦已經(jīng)完成，開始正常開采，態(tài)勢相當(dāng)好。在一個春寒料峭的日子，我去那煤礦，與老總盤桓到黃昏，然后，我們一起乘車趕到縣城。那是一輛很好的越野車，在泥濘山路上無論啟動提速還是減震，都生猛威武。我們到縣城時正是夜雨紛紛。老總無論如何要送我兩包茶葉。盛情難卻，我就把茶帶回家，順手放在書柜里。然而，幾天之后，這位老總卻在高速公路上出車禍，不幸辭世了，乘坐的就是那輛性能很好的越野車。我感嘆唏噓。后來，每次，在不經(jīng)意之間，我看到那兩包茶葉，睹物思人，無限悵然。不久前，一個友人來了，我就把那女兒茶送一包給他；剩下一包，仍然放在書柜里，仿佛一個暗淡的意象，沉默而憂郁。對于在一個優(yōu)雅的休閑娛樂場所喝茶，在我所居住的小城，似乎，前些年曾一度時尚過。而現(xiàn)在，好象，人們都習(xí)慣于喝酒，而不是喝茶。當(dāng)年，縣城出現(xiàn)了一家可以喝茶的茶吧，名字很歐化，叫作溫莎堡。這似乎是巴爾扎克筆下所描述過的一個地方罷。我第一次見識溫莎堡的茶與音樂，是有一次與同事下鄉(xiāng)回來，鞋和褲腳上全是泥濘，都處在酒后的狂態(tài)之中，所以好奇心就驅(qū)使我們踏進剛開業(yè)幾天的茶吧溫莎堡。我們往里一坐，所到之處，锃亮的地板上全是泥跡。但是溫莎堡的老板毫不介意，他是一個小青年，與我們坐在一起聽音樂，也談音樂，喝茶，再喝茶，終于沒有喝啤酒。那天我們真的感受到了音樂與茶的妙處，也附庸風(fēng)雅的在酒后高雅了一回。
溫莎堡之后，縣城相繼出現(xiàn)了幾家有影響的酒吧兼茶吧之類的休閑之處。有一次，一個友人來了，他本是一個酒仙，卻在某個晚上要喝茶。我們就到另一個小城友人開的酒吧，上了一壺好茶。可是友人卻不動茶，讓服務(wù)員直接上啤酒。于是在音樂聲中，我們都喝酒。這友人喝酒的功夫十分了得，可以從早餐喝起，中餐接著喝，晚餐再喝，全天不吃一粒米一筷菜。友人那天是爛醉如泥，我送他到寓所，他的手機響了，他摸出手機，好象是和他母親通話，說了近一個小時，說得涕泗長流。如果那晚友人是喝茶，那么，他會如此在我面前英雄淚滿襟嗎�？墒牵�(dāng)我告辭時，友人卻泡了兩杯極好的苦丁茶，開水入杯之后，綠瑩瑩的葉片漸漸舒展，茶水因此翠綠晶瑩。我們兩人一邊喝茶，一邊談天，他主要作憤世嫉俗之抨擊，抒發(fā)其懷才不遇落拓潦倒的郁悶心情。喝過許多次茶，這次與友人喝的苦丁茶我記憶猶新。這種大醉之后品茶聊天唯我獨尊的際遇委實不可多得。
我孩提時，家住滇黔兩省之交的一個小村莊，家門前就是公路。在公路與大門之間，有一個小平臺，平臺外沿有兩棵樹，一棵柳樹，一棵櫻桃樹。那時許多過往車輛的司機都把我家當(dāng)成一個茶水供應(yīng)站，他們總是在平臺前停下車，到我家里找開水泡茶。因為，那時，村街上，似乎只有當(dāng)醫(yī)生的父親隨時用保溫瓶裝著開水，司機們一來，就可以有開水泡茶。若是到其他人家，木水缸上有瓢，客人自己舀涼水喝吧。因為區(qū)區(qū)一點茶水，一個劉姓司機五次三番的邀請我們?nèi)胰俗能嚾ダッ饔斡[�？墒牵谀悄甏�，舉家出門旅游，這事我們還沒聽說過，當(dāng)然就沒有成行�？墒牵嗄曛螅钡浆F(xiàn)在，我母親閑談時偶爾也會提起那劉姓司機，提起那司機送給我家的一個瓷盆什么的，仿佛那事就發(fā)生在昨天�？磥恚抑两襁�沒到達可以閑品茶水的境界。天下之大，壺里乾坤，我還有許多路，要一步步的去歷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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